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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劇組騙演員出境做詐騙 家人花近百萬贖回

Connor 加密貨幣交易所 2025-01-13 11 0

摘要:2025年開年第一周,演員王星被以拍戲為由騙入緬甸妙瓦底,經歷各方斡旋后,于當地時間1月7日下午獲救。北京時間1月11日,王星順利回國。

事實上,類似針對演員群體的騙局早已發(fā)生過。2023年6月底,37歲的演員許博淳接到一則通告,對方以“S級大制作,需要保密”等話術,將他騙至西雙版納,并逼迫他偷渡出境,最終進入位于果敢老街的“紅蓮賓館”。

許博淳在里面經歷了三個月的噩夢。他的家人經過報警、立案,最終通過當地商會與詐騙公司取得聯絡,前后花費近100萬,許博淳才被送回國內。

他從大學時期就開始兼職做群演,曾參與央視《開講啦》、貴州衛(wèi)視《古寨傳奇》等節(jié)目錄制?,F在,他做到了群演里的“前景”,偶爾能有幾句詞,但大多數時候,仍然是龍?zhí)祝谝恍┒桃曨l、爽劇中扮演路人甲。

三個月的經歷令他的人生發(fā)生劇烈動蕩。他被拋向世界的另一面——那里沒有規(guī)則與倫理可言,人性之惡被無限放大。一個普通人,從時間、身體到精神,都被視為可奴役、壓榨的工具。直至此時,他都還未從那場噩夢中徹底脫身。他變得冷漠、謹慎,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。

而如何走出心理上的“紅蓮賓館”,成為他新的人生課題。這或許也是王星將要面對的難題。

以下是許博淳的講述。

文|殷盛琳 編輯|王一然

假劇組騙局

我是2023年6月底被騙的。當時上海兼職群里有一個叫“胖虎”的人加我微信,發(fā)給我一個招募跟組演員的通告,“云南S組項目保密”,也沒說更具體的信息,只知道要說臺詞,報酬1萬塊一個月,讓我給他發(fā)個人資料。我就發(fā)了我的??ㄒ曨l過去。

我在疫情之后那兩年工作很不順利,每年都交不滿社保。有很多時間去做兼職演員,去江西、安徽跟過組,對方又是在熟悉的群里加我的,就沒怎么懷疑。

過了一兩天,胖虎說我通過了。不管是流程還是價格,都很合理。一般跟組的,還要說臺詞的戲,給8000~9000元很正常,去的地方越遠往往價格會高一點,這是規(guī)矩。

2023年7月6號傍晚,胖虎給我買的火車票是從上海南站出發(fā)到昆明的硬座,坐了36個小時。到昆明已經是7月8號了,他又給我買了到西雙版納的動車票。

到了西雙版納,他說劇組保密,不用微信聯系,用QQ給我發(fā)了地址,讓我到萬達影視城附近一個小區(qū)房間集合。屋子里除了我還有幾個20多歲的年輕人。然后他們開車帶我們到了一個山腳下。

假劇組騙演員出境做詐騙 家人花近百萬贖回

打車軟件保留的許博淳打車記錄。講述者供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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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下車之后就察覺不對。一般劇組現場會有燈光,各種道具,以及工作人員,結果那里什么都沒有。忽然竄出來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中年人,腰間還別著刀,這時候才感覺到害怕。

他們逼著要我們爬山。邊境的山很不好爬,他選的路都不是正常的山路,是需要攀登的。2023年1月初,我工作的公司就倒閉了,我當時已經半年沒有穩(wěn)定收入,兼職也不是每天都能輪到我的。所以當時我也很缺錢,心里還有一絲美好的期待:如果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,只是翻過山,配合他們拿什么貨,手表之類的,用我們的身份證領完送回來,就能拿到1萬塊。我甚至還想,要不要事情結束后,在云南住個幾天,玩一下再回上海。完全沒想到之后會是一場噩夢。

爬完那座山已經到了第二天,7月9號上午。后面又換了幾波人,用摩托,小型拖拉機帶我們。從萬達影城附近小區(qū)過來的幾個人被隨機打散了。一路上有很多關卡,在山路兩邊拉著很粗的麻繩和木棍,旁邊站著穿制服的工作人員,給錢就能放行。

7月11號,我們被帶到果敢老街,一個農家院子。那里是密封的,沒有窗戶,一進去有穿著像軍隊衣服的人,是當地的雇傭兵。右手拿著長長的步槍,左手是電棒。

在那個地方是最絕望的,命運完全沒有著落。一個房子里七八十個人,都赤著腳,在挨打。睡覺的時候腿都伸不開,每個人都戴著手銬,一天吃兩頓飯,用手抓著吃,人沒有任何尊嚴。在那里我天天挨打,屁股流血,被子上都是血的味道,被打了幾天我就聞不出味道了,習慣了。

人在絕望的時候根本流不出眼淚。電影電視劇里的片段都是“騙人”的。

我們的手機都被收走了,面對的第一輪壓榨就是把我們手機上的錢都榨一遍。支付寶、微信、花唄,然后再刷臉做網絡貸款。因為人多,每天流動性大,每人一般試3次,看能不能貸出款來??赡芤驗槲疑绫嗬U好幾個月了,所以沒貸出來。但我前面的那個兄弟就倒霉了,42歲了,被刷臉貸款了一共40萬,分兩家銀行。

在農家院子,我們每個人都要等,等各個公司的人來挑選。被選上后會把手銬去掉,跟對方走。我在接近一個月的時候被一家詐騙公司的人選走了,進到了紅蓮賓館。

紅蓮賓館

紅蓮賓館一共7層樓,每層有2個詐騙團隊,加起來一共14個,分別負責不同的業(yè)務。我在7樓干活,團隊業(yè)務是針對東南亞人群搞虛擬貨幣詐騙。

每個人面前有一臺電腦,4臺蘋果手機,要輪流登錄20個賬號的社交軟件。20個賬號有不同的人設,要在本子上記好,不能弄混。每天定位固定在曼谷,新加坡的繁華街道,跟附近看起來有錢的陌生網友打招呼。

一開始的任務量是每天打200個招呼,后來漲到300個起步。如果有人回復,你得跟他聊天,慢慢建立情感關系。編故事說自己事業(yè)有成,但中年缺愛,或者曾經有美好的愛情,但在疫情中戀人不幸中病毒去世了之類的。

從感情再聊到虛擬貨幣,聊到投資,引導對方在仿真交易網站上購買貨幣。每天從早上10點半工作到凌晨2點,我反正一次都沒做出過“業(yè)績”。

每天都會體罰。一開始是打頭打臉,后來是用棍子打屁股,打下體,他們循序漸進,有自己的節(jié)奏。

紅蓮賓館一棟樓整個就是詐騙公司。窗簾不用拉,街上開餐飲店的也是他們的熟人、朋友,只有那些公司的領導層才能出去吃飯,我們根本出不去。防盜窗的封條都很密,防盜窗外面,他們會安微型攝像頭。屋里也有,到處都是攝像頭。

另外,每層樓都會有一個道具室。有專門布置的場景,一些年輕人被挑選在里面拍短視頻,讓他們拿一些手表、金條,或者一沓一沓人民幣現金,放在網上吸引人。另外,通過聊天軟件騙人,有時候有打視頻通話的需求,也需要一個看起來正經的房間。

在里面每個人都用代號,不用真名。代號都是兩個字,我本來想叫“白開水”,立刻被罵了。“別人都是兩個字,你他媽憑什么三個字?”我說那就叫白水。只有領導的房間才有燒水的工具,我們喝水、洗澡,都是冷水。自來水不干凈,洗完冷水澡身上會有一些黑黑的小顆粒。

除了1樓和7樓沒有宿舍,其他每層都有宿舍,很多房間。團隊領導是一人一間房,我們這種人在里面就是上下鋪,十幾張床擠在一起,中間只有一條走路的窄道??照{24小時開著,門也得開著,睡覺是不允許關門的。

我是7樓的團隊,宿舍被隨機分配到4樓,一共住了12個人。每個宿舍都會分一兩個老人,用來監(jiān)督我們,怕我們私下搞小動作。只要不聊逃走、求救之類的敏感話題,閑聊沒人管,老人也會一起聊天。他們會分享以前在內地工作的經歷,在工廠上班有多苦,或者老板克扣工資之類的。

假劇組騙演員出境做詐騙 家人花近百萬贖回

幫忙贖人的中間人拍到的紅蓮賓館正門。講述者供圖

在那樣的環(huán)境里是不會有友誼存在的。如果大家都沒單子,私下聊什么都行,一旦有人開張,拿了錢,就會招人眼紅——有人就開始舉報,說他想逃跑。團隊領導本來疑心就很重,不管三七二十一拖出來給他打個半死。而告密者反而能得到1萬塊現金獎勵。

詐騙沒那么容易出單的,團隊100來個人里能出單的也就10來個人。一旦你能開出第一單,從小組長到團隊領導都會來盯著你這個賬號,把客戶往死里宰,最大程度榨取錢財。

每個月會有表彰大會?!霸棕i”的業(yè)績如果很大,他們會當場發(fā)幾十萬給前三名。剩下的業(yè)績小的只能拿幾千塊。有個月的冠軍是個16歲的男孩,表彰會上給他發(fā)了50萬現金。領導可能是想給我們打雞血,就問他想不想給家里打錢,男孩說想。他們就找出這個人的手機,讓他從微信里找親朋好友提供賬號。

等錢打完之后,領導把他的手機微信語音開公放,確認他的親朋好友都收到了錢。然后激勵我們,說看,只要聽話,是可以賺到錢的,如果你個人的提成能達到100萬,就可以把你送回國。

但我聽那邊的“老人”有次夜里聊天說,2023年過年的時候,當時的冠軍趁著過年放假,跟領導說他的提成已經達標了,要求送回國。領導當著大家的面答應了,沒過幾天把他送走了。但“老人”一個多月后在社交軟件收到冠軍的私信,說他被賣到另一個公司了。

走是不可能,但錢確實可以改善生活??梢缘劫e館一樓、二樓的內部小賣部買東西吃,也可以讓工作人員幫忙叫外賣進來。

有個在賓館4樓團隊的哥們兒,連續(xù)兩個月出單,錢多了叫了外賣,趁到一樓門口拿吃的的機會跑了出去。但能在那條街做生意的,都是有背景的,錯綜復雜的產業(yè)鏈,沒跑幾分鐘就被抓回來了。因為他能出業(yè)績,抓回來也沒往死里打,但又要給他一個懲罰,就把他送走了,過了兩天又被帶回來。我偷偷到他門口看,他躺在床上都不好翻身了。

試圖逃跑的人結局都很慘。有次夜里2點之后,有個男孩例行挨打之后坐回座位上,用緬甸的工作機臨時下載了一個小紅書,發(fā)了求救帖子,然后把軟件卸載了。結果被詐騙集團在網上盯梢的人看到了,查出是他之后,把他的腿當眾打斷了。沒過幾天,團隊把他送走了,又送回了那個農家院子,相當于退貨了。沒人知道他后面經歷了什么。

也有人試過尋死。我見過兩個人,活下去看不到希望,就想著咬舌自盡。把舌頭前端咬裂了,像兩只手指那樣分開了,但就是死不了,反而吃飯更不方便。

求救與談判

每個月員工都有一次和家里“報平安”的機會,領導心情好的話,可以聯系2次。如果在公司3個月都沒有業(yè)績,就會被賣到下個公司,在賣出之前,要詐騙一波員工家人的錢,之前的聯系也是在做鋪墊。

我(2023年)8月第一次有機會和家人聯系,就發(fā)出了求救信號。我是給我發(fā)小發(fā)的,我們小學一個學校,初中、高中都在一個班,她足夠了解我。我和我媽性格不合,經常吵架,如果我跟她對話,我害怕我發(fā)的信號她接收不到,還會露餡。

我先給她(發(fā)?。┌l(fā)語音,證明說話的人確實是我。然后我老跟她提我老爸的事,她對我知根知底,知道我爸從來對我沒負過責,沒聯系過。這樣她就能覺察到我出事了。

那天真的天時地利人和,小組長巡視間隙去廁所的功夫,我直接給發(fā)小發(fā)了文字,“緬北果敢老街紅蓮賓館7樓救我”,然后迅速刪除了記錄。為了更隱蔽,交手機前我把微信賬號退掉了。

我是后面出去之后才知道那之后發(fā)生了什么:我發(fā)小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媽,她們開始在我的出生地、戶籍地,以及長期繳納社保地這三座城市來回跑,想要立案,最后在上海拿到了立案回執(zhí)單。又通過找關系,在老家的省城相關部門開到了協(xié)查證明。9月底拿著這兩份文件聯系到了邊境派出所,才找到能傳遞消息的蛇頭,跟公司領導談贖金。

假劇組騙演員出境做詐騙 家人花近百萬贖回

上圖:許博淳曾參加錄制《開講啦!》下圖:2023年9月29日中秋節(jié)傍晚,他與發(fā)小取得唯一的一次微信視頻求救截圖。講述者供圖

談好價錢只是第一步,并不意味著百分百放人。還需要詐騙團隊的直屬主管,以及“代理”同意才行。代理類似于人事部主管,專門負責整個公司的人口買賣。

2023年10月初的一天,我們團隊的主管老鬼忽然在臺上大聲喊了我的真名。他環(huán)顧四周,看我一直盯著他,很驚訝地問,是你?我點點頭。他就說讓我晚上2點下班后到三樓代理房間。

我到那里的時候,房間里有十來個人。這里一共14個團隊,每個團隊接近100人,加起來上千人,總有人有辦法向家里傳遞消息,家人聯系蛇頭想要贖人。代理翹著二郎腿,一個個問,你哪個團隊的,來這多久了,為什么做不出業(yè)績?業(yè)績做不出來還他媽有本事讓家里人報警,都挺有本事的。他一邊罵一邊讓滾,代理是不想放人的。

我知道那可能是我最后的機會了。像我這樣沒有背景沒有資源的家庭,難得有消息能傳過來。我給發(fā)小發(fā)出求救信號是在8月,一直到10月初才等到回音。如果錯過,我可能永遠回不去中國了。我慢慢騰騰到最后,等他們都走了,我又推開門折返回來。代理還在抖著腿抽煙,看著我一愣,說你他媽怎么又回來了?

我給代理深深鞠了一躬,我說求你了,給我個機會跟您說說話,最后的決定還是您來做。我說話聲音是顫抖的,幾乎每說一兩句話就給他鞠一躬,不知道是看我誠懇還是怎么樣,反正他給了我說下去的機會。

我把能想到的都表達了。首先說我很廢,出不了業(yè)績也不是故意的,如果能出也不會天天被打,我沒有這個能力,之前工作也沒做過銷售。我都37周歲了,把我賣了,也不見得能創(chuàng)造出價值。

另外我說自己很感激他。當時在農家院子是他把我選出來的——

“你選了我,可能冥冥之中是來幫我的人。我是信佛的,你們在每層樓都放了財神像,每天打完人都還會燒香拜佛,我相信你們也覺得舉頭三尺有神明。你放我一馬的話,我家人哪怕傾家蕩產也會湊夠你說的數的,我是很普通的家庭,錢都是干凈的,你們去賭博,用這個錢也許能給你帶來好運,能贏錢?!?/p>

他慢慢不抖腿了,開始拿著手機認真翻看對接過來的資料,翻到我的照片,問我,你叫許博淳是吧?我說是。他叫我先回去,他要考慮一下。

假劇組騙演員出境做詐騙 家人花近百萬贖回

許博淳家人報警的立案告知書。講述者供圖

在我快被救走的時候,一個叫張玉峰的年輕人偷偷告訴了我他的住址信息,說如果我能回去,能不能問一下他爸爸,為什么不救他?他有一次通過微信給家里報平安的時候,偷偷發(fā)了求救信息,但第二個月再報平安,發(fā)現家里人把他微信屏蔽了。

他沒怎么上過學,不會講普通話,只會說河南話。打字也很慢,經常被打得很慘。每天夜里2點(被)打完之后,每層樓大桌上會放兩桶面條,里面放點菜,或者打點雞蛋。他這時候總要去打面條吃。他也是從上海的兼職群被騙過去的,不是演員群,是接雜活的。被騙來之前,他說自己跟人家合伙在郊區(qū)租過小門面賣包子。

后面那幾天,我還是在挨打,直到有天老鬼走進來,讓小組長跟我交接賬號密碼。然后我跟著老鬼到房間,他從一堆手機里翻出來貼著我名字標簽的,讓我登錄微信賬號,手機和微信都是要留下來的,連衣服都要留下來。

在那邊就算被轉賣到下一個公司,也要扒光衣服當垃圾扔掉,然后在箱子里隨機拿一件T恤、大褲衩和拖鞋換上。沒有什么內褲、胸罩,身上根本什么都藏不了。不管男女這都是標配。

都弄完之后,老鬼帶著我坐電梯從7樓下到1樓,那里有20多個配有步槍的雇傭兵。門口站著兩個穿著不同顏色衣服的兵,還有一個中年人,他們讓我到門口去,要給我錄視頻。

當時是下午,門口能曬到太陽,我好開心,已經接近3個月沒見到陽光了。

確認身份后,過了幾分鐘他們就把我?guī)ё吡?。一上車,他們還給了我一根煙,我說我不抽。車開了,我終于離開了紅蓮賓館。

回國

他們沿著街開了不到半小時,車停到了另一個農家小院,三層樓,院子里也有雇傭兵。一樓的一個房間走出來三個人,兩個像未成年,另一個看起來二三十歲。院子里的人說,哦,第四個人來了,是不是可以湊一輛車了。后來我才知道,這3個人也是被從不同詐騙公司贖回來的人。

我站在院子里,一直在看太陽。當地很熱,陽光也很烈,我瞇著眼睛,很快被刺出了眼淚,很恍惚。一個女人拿著手機過來,又要我們打視頻確認。屏幕里一個頭伸出來,我才發(fā)現是我媽。我媽很激動地說,是,是我兒子。

我們擠到一輛大紅色的車里,女人開車帶我們先到南傘口岸。一路上有很多關卡,四大家族的人在查車上有沒有中國人。我們第一個關卡就沒過去。

她又帶我們繞路,還是沒過去。只能帶我們先回了她的院子,讓我們輪流跟家人溝通。我看到了我媽,我表弟,還有外婆那邊的親戚。他們用家鄉(xiāng)話跟我說要多加注意,現在還不算安全。他們已經去了好幾趟邊境口岸,那邊有很多找孩子的失魂落魄的家長,受騙的太多了。很多蛇頭是不講原則的,有的把孩子帶到口岸附近,拿了錢,再轉頭把人賣掉。

那一夜我都沒有睡著,緊張得一直想上廁所。附近有農家養(yǎng)雞,雞一直在打鳴。其他三個也睡不著,不停有人起來走動,大家都怕會不會突然有人闖進來,再把我們賣掉。

第二天,我們被分到兩輛車上,兩人一組,鉆到后備箱里。里面很悶熱,再停下時,我們就到了清水河口岸附近。到那里是上午,一直到快晚上才放我們過關。后面我才知道,中間他們又要求加錢。最后我家人又加了20萬給蛇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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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0月5日,在云南臨滄南傘國門附近的賓館,許博淳家人向中間人交62萬預付款。講述者供圖

當天在口岸陸陸續(xù)續(xù)被不同蛇頭送出來9個人,在清水河口岸門口,云南臨滄市的警察給我們戴上手銬,讓我們用手往后指認拍照。家長們都在很遠的柵欄外,不能進來。隨后我們被警車拉到一個醫(yī)院里做體檢,男的每個人要抽兩管血,檢查有沒有吸過毒或者有什么疾病。結果出來沒問題,我們就被帶回了警局。

當地公安局很大,像四合院一樣的院子,有池塘,還有很高的樹。警察給我們吃了當地的大鍋飯,我記得有肉絲炒菜,還有一盆西瓜。我當時已經好久沒合眼,困,但很興奮,因為這時候已經確認百分百沒有生命危險了。我拼了命地吃,好爽。我已經三個月沒吃過正經飯菜了。我在緬甸那邊沒有開過單,沒有業(yè)績,更沒錢在紅蓮賓館的超市里買東西。

審訊到后半夜才結束,我們是擠在看守所水泥地上睡的,那是我睡得最踏實的一夜。第二天收到處罰結果,每人拘留十天,罰款2000元。因為我們當時也算非法出境。

出來之后,我媽媽給我換了新的、干凈的衣服,還有在當地買的一雙鞋。她把我身上詐騙公司發(fā)的大褲衩、T恤衫都扔進了垃圾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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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國后許博淳收到的行政處罰決定書。講述者供圖

日常的枷鎖

輾轉回到老家后,表弟開車送我們,最后到了郊區(qū)很偏僻一個地方。為了籌錢,我媽把縣城的房子賣掉了,目前借住在親戚家閑置的房子里。

那會兒我才意識到,我的生活被徹底改變了。

剛回來那段時間,我總失眠做噩夢,沒有安全感。一個人窩在家里養(yǎng)傷。我的腿因為經常被打,是有點瘸的,但我在那邊比較老實,從不還手,倒也沒把我打殘廢。醫(yī)院也檢查不出什么大問題。

養(yǎng)傷到23年10月底,我感覺能正常走路之后,就強烈要求回上海。我得賺錢還債,媽媽因為我還欠著親戚朋友大概40萬。

目前我在一家教育機構做人事培訓和招聘。這家機構主要對接上海不同的中小學組織春游、秋游,以及寒暑假研學活動。

如果沒有2023年那場遭遇的話,這種工作我也看不上,但現在得保證自己的生存,混口飯吃。我發(fā)現自己的忍耐力變得很強。我已經快40歲了,工作不好找。我跟人合租,一個月房租加上水電加起來接近3000塊,能剩下的工資不多。

平時周末有時間,我還是會去做兼職,接劇組的活。但有了被騙經歷之后,我有陰影,變得特別謹慎,看到在偏遠地區(qū)拍攝,我會直接跳過。寫明在江浙滬拍,我才敢報名。

像演員王星這次被騙,我能理解。騙子的話術專業(yè),對影視行業(yè)非常熟悉。而且那個組訊看起來很像大制作,真的很難得?,F在大家都很缺錢,也缺機會。上次我去面試一個戲,是那種十分鐘就能刷完的爽劇,需要4個配角。結果到現場一看,一大堆人在排隊,有我這種上班族,有失業(yè)的,也有那種科班出身,上戲、溫哥華電影學院畢業(yè)的。我在那排三個多小時隊才排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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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員許博淳近照。講述者供圖

詐騙的手法也在升級,他們在不斷學習。你像我作為群演是2023年被騙的,之前肯定也有行業(yè)內的人被騙過去,只是沒有引起關注。我回來的時候,手機、微信號什么的都拿不回來,他們可以看到我上面幾十個接通告的微信群。騙子通過觀察這些微信群的消息,用小號進群潛伏,天天看那些制片、副導演、經紀發(fā)消息,會模仿得越來越“專業(yè)”。

我能逃出來真的很幸運,在那里3個月,我人生30多年形成的價值觀全部被摧毀了,見識到這個世界不同的角落,人為了生存,可以做到什么地步。

在緬甸,我經??匆妶F隊領導打人,不管是用棍子打,用煙頭燙,還是用手劈頭蓋臉打到手掌紅腫,他打完之后,會用旁邊濕紙巾、酒精把手擦干凈,轉頭去財神像前上香。

普通人的惡意在那種環(huán)境也會被無限放大。在農家小院等著被公司選的時候,我們每個人吃完飯都會被打屁股,沒有固定次數,看管理的心情。他一邊打,一邊問我們能不能叫來人。有個男孩為了不挨打,就說他能騙來。然后領導找到他的手機,給他連上wifi,通過微信朋友圈,他還真騙來一個。我們后面才知道,被騙來的是他表弟,婚禮剛辦完一周。不過至少到我被選走之前,那個男孩確實沒再被打,吃飯的時候,也會給他額外多打點菜。

見識了這么多人性的陰暗面,我現在很難真正相信什么。對很多事情沒有期待,不再有合群的想法,心理依賴通通消失了。我更習慣獨處,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。

沒出事之前,我跟我媽兩個月打一次電話,甚至三個月。每次聊久了就會吵架?,F在她每10天就要我打一次電話,可能三分鐘就掛掉,但還是要打。如果我忘了,她會立刻打過來,她害怕。

我想趕緊把錢還完,我媽都60多歲了,我還害她丟掉了房子,賺到錢了我想在老家再買一套,還給她。

注:據央視新聞報道,從2023年7月開始,公安部部署開展打擊緬北涉我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專項行動。2024年1月30日晚,押解4名“10·20”槍擊案重大犯罪嫌疑人的包機降落至昆明機場,至此案件順利告破,瘋狂對我國公民實施電詐的緬北果敢“四大家族”也被徹底摧毀。

2024年12月30日,浙江省溫州市人民檢察院對緬北四大家族明家犯罪集團主案39名被告人依法提起公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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